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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5章第146章鳥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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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5章 第146章 鳥籠

如果問魔主,他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麽,那麽他一定會回答——潛入萬佛宗!

為了減少天魔軍隊的傷亡,他一勇當先潛入敵方內部,試圖擾亂敵方的大本營,讓敵方兩方受難、陷入前後夾擊的境地,以此爭取己方在正面戰場的優勢,以最小的損亡取得最大的勝利。

想法很美好,現實也很美好。

只不過,殺出了和光這條瘋馬。

與圍攻盛京一樣,聰明反被聰明誤。

當初他為了避免人族魚死網破的決心,最大可能地減少己方傷亡,圍城時特意留出一面逃跑的出口,打算等人族逃出盛京暫時安心、放下警惕之後,再把他們一網打盡。沒想到,逃出盛京的人裏居然隱藏著大衍宗的高階陣法師。

這一次,他沒想到萬佛宗裏隱藏著和光個瘋馬。

如今回想起來,潛入之行,一開始就出師不利。

走到萬佛宗郊外,他順利地混入了逃難散修的隊伍,打算同他們一起萬佛宗。離宗門還差幾步,撞上了覓食的魔將,他幾次三番暗示魔將,沒想成這家夥是腦子進水的二貨,一個勁兒地攻擊他們。

打著打著,這家夥似乎是意識到自己比他厲害,食欲戰勝了生死直覺,竟然直直沖他奔來。

還有瘋馬和光,壓著自己的頭,一個勁兒地往水裏按。

自產生意識以來,魔主還沒受過如此奇恥大辱。

潛入萬佛宗後,他小心謹慎,如履薄冰,借著小孩身體的優勢,悄悄地接近散修並感染他們,在他們心中種下魔念。途中被王負荊發覺,於是趁機離開萬佛宗,在戰爭後方幹擾佛修,成功造成佛修一方的大潰敗,逼得他們退入菩提城。

只差一步,只差一步,就能完全拿下萬佛宗。

種子已經種好了,接下來只剩他回到盛京大本營,號令萬魔。

沒想成,又碰到了和光這坑貨,被她坑回萬佛宗,白白受了半個月的苦。回想起來,魔主覺得自己腦子也進了水一般,在前線時直接幹死她,一走了之就好了,為什麽要顧及身份被發現一事呢?

他戰戰兢兢,任勞任怨地幹了這麽多事,天道居然派下和光來霍霍他。

一盆盆河水淋頭潑下,沖在魔主身上,皮膚表面的魔氣潰散了一刻,又瞬間凝結在一起,凝結得更嚴實。無論水流再怎麽激烈地沖刷,也破不了防。

有些微微的刺痛,也僅止如此。這點小水花,對他造成不了什麽實際傷害。

但是,膈應!

看到她那張臉,心裏就說不出的硌得慌。

魔主一揮手,揮掉身上的水流,身前的土地動了動,滾滾黑霧聚在一起,豎起一道黑色的屏障,四面八方沖來的水柱一一被擋住,沒有一滴濺到眼前。

“你就這點程度?幾滴水罷了,別拿出來丟人現眼。”

她還是沒出現,只有水柱不斷地沖來,被黑色屏障擋住。

魔主皺眉,“想當縮頭烏龜?”

“嗔怒禪的原則不是有仇必報、有怒必發嗎?怎麽出了你這麽個孬種?要是執法堂的三光知道,說不定會氣得把你趕出嗔怒禪”

他說得越來越難聽,語氣越來越諷刺,然而無論他怎麽說,她連句話都沒回,更別說露臉了。

水柱進攻的速度和強度也沒有絲毫變化,仿佛她心境平和,一點也沒有被他的話影響到一般。

這時,又一道水柱從側後方襲來,魔主看都沒看一眼,手指一勾,黑色屏障登時閃到側後方,準備攔住這一道水柱。

“嗔怒禪的弟子就這麽”

話說到一半,側後方冷不丁地閃過一道蔚藍色的光芒,魔主楞住了,心覺不對,這不是普通的水柱!

他側頭看去,砰——黑色屏障轟然破碎,一道道蔚藍色的光芒直直朝他刺來,裹挾著勢如破竹的劍氣,劍鋒直指他的額心。

仿佛有人站在雲端之上,居高臨下地斬下一劍,他竟然心生出一股無處遁逃的感覺。

這家夥,居然把劍勢隱藏在水柱內!

魔主一擡手,剛想揮起魔氣擋住,然而已來不及,這一道劍光越來越快,沖到他眼前時竟然猛地加速。

他心頭一抖,又感覺到了之前被無雙劍砍過的顫意。

果不其然,劍勢迎面而來,又一劍從上而下劈開了他。嘩嘩的水柱緊接其後,沖刷著傷口,從額頭,沿著鼻梁、喉嚨一路往下,刺股難耐的疼痛感一寸寸傳來。

他輕笑一聲,摸了摸撕裂的額頭,傷口內,魔氣滾滾沸騰,想要重新凝結,卻被水流阻住。

“好,好,好。”

他大笑出來,“這樣才對嘛,這樣才配得上我的對手。你若是個軟弱無能之輩,反而讓我提不起勁。”

江在鵝看著這一幕,不禁瞪大了眼睛。

這一招實在出乎他的意料,本以為挖洞的舉動,只是縮小魔主的活動範圍,解決掉盤根錯節的黑色藤蔓,沒想到她竟然直接用水柱來對付魔主。

僅僅是水柱,無法對魔主造成有效傷害,但是她異想天開地把劍勢融入水柱之中,結結實實地給了魔主一下。

局中局,一局裏設下了兩個套。

江在鵝心神一凜,看來執法堂三把手的幹架方式和菜瓜不同,不是憑借實力蠻幹,更多是靠腦子和戰術。大衍宗記錄她與殘指的那一場巷戰,分析有誤。

水流劈開魔主後,並未停下,而是趁勝追擊。一道道水柱就像一條條靈活的龍,盤旋交織著沖向魔主,從正方、從後方、從交織產生的死角中,逼近魔主,張開血盆大口。

魔主伸手一抹,又凝聚了身上的裂縫,傷口愈合的速度卻比之前慢了不少。

他的神情嚴肅起來,不再小看這些水流,加強了黑色屏障的魔氣。

但是,並不是每一根水柱都蘊含著劍勢,不等水柱沖到跟前,壓根分不清楚。劍勢威力不小,魔主不敢賭,只能一面面豎起屏障,耗費了不少魔氣。

魔主緩緩地笑了出來,“和尚,你該不會以為光憑這個,就能消耗幹凈我的魔氣吧。也不看看我是誰,倘若我的魔氣能耗幹凈,也不會是萬魔之上的魔主了。”

和光還是沒有出現,回答他的只有源源不絕的水柱。

“天真。”

魔主這麽說著,心裏頭卻閃過不好的念頭,這匹瘋馬不傻,她的計劃絕不僅僅如此,但是他卻摸不透她的想法。

她的真實目的,到底是什麽?

水柱傷不到魔主,魔主找不到和光,局勢一時之間僵持住了。

江在鵝順著地洞游來游去,尋找和光的蹤跡,他也弄不清楚和光的打算。地道錯綜覆雜,一道連著一道,整個地下都快被挖光了一般。

他找了好一會兒,才找到和光的身影,卻赫然發現她還在挖洞。

挖了這麽久了,還不停。

他沒上前,怕又被她一腳踢飛。

他輕輕地叫了一句,“道友?”

她頭都沒回,眼睛直直地盯住前方土地,手下不停地刨著。一堆堆土地挖了下來,被下方的儲物袋兜住。儲物袋微微地鼓了起來,聯想到這個儲物袋的容量,真不敢猜測究竟挖了多少土了。

她的眼神裏滿是瘋狂之色,幽暗的黑泥一點點堆積著,壓得眼角猩紅。她時不時笑了笑,又瞬間沈下臉,神色捉摸不定。

唇角往上勾時,她身上的佛光閃了閃,照亮那張笑容扭曲的臉龐,看著慎得慌。

江在鵝心想,她不會還陷在心魔之中吧。魔主的魔氣非比尋常,她被整個裹圓,走火入魔也不奇怪。然而她的戰術有張有弛,又看不出失心瘋的樣子。

啪——

她一掌劈開大石塊,大石是這條地道最後的支撐,頭頂的泥土晃蕩起來,碎石泥渣嘩啦嘩啦往下掉。她瞬身游出去,江在鵝心中一凜,連忙跟著她退離。

轟隆。

地道轟然塌陷,河水的流向被攪亂,變得錯綜覆雜起來,甚至生出了小小的漩渦。

轟隆。

巨大的聲音再次響起,流向又變了。

江在鵝被水流裹住,上上下下地起伏,他扭頭望向和光,她一掌一掌地擊垮地道,並不斷地往前走。江在鵝心一橫,死勁兒掙脫水流的纏繞,緊緊追上和光的身影。

他倒想看看,她究竟要做什麽。

轟隆、轟隆、轟隆

身後,地道倒塌後,水流不再在地道中穿梭,而是直直地向上沖。

她速度極快,他勉勉強強都只能不跟丟。越往她的方向游,他感覺水溫越來越高。

水溫越來越高?

江在鵝心頭一動,她游去的方向是樹海?

不對,現在應該稱為火海!鳳火的火海!

他不禁咽了咽喉嚨,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感沖上心頭,渾身都忍不住顫栗起來。

不會吧,局中局之上,還有第三層?

地面上,靠近河流的土地一片片塌陷,河流的水漫了出來,魔主無奈之下只能向後撤退。塌陷的地方越來越多,魔主只能往樹海的方向退去。

火燒火燎的熱浪直直撲上來,火星子濺到身上,魔氣忍不住沸騰起來。

前有河水,後有鳳火,兩者都專克魔氣。

好一招前後夾擊!

玩得可真大!

他連落腳的地方都快沒了。

就在這個時候,一道蔚藍色的水柱沖天而上,沖垮了火海前方的最後一塊土地。她緩緩地走了出來,手中握住無雙劍,劍鋒對準他。

“談老狗,你沒路了。”

她高高舉起劍,四周的水柱也隨之沖上天,一條一條交織纏繞,織成密密麻麻的大網,團團包圍了他,空出的一面是鳳火奔騰的樹海。每一道水柱中都包含著令人膽寒的劍勢,鋒芒畢露,現今一點隱藏的想法都沒有了。

“你有兩個選擇,要不投降,要不在無雙劍之下和世界說再見。”

腳下的土地全部塌陷,沒有一塊落腳之處,魔主只能飄在空中。他看了看嚴防死守的水柱,又看了看熊熊燃燒的火海。

躲無可躲、逃無可逃。

沒想到,有朝一日他也會成為籠中之鳥。

他擡起眼皮,深深地看了和光一眼,把她的臉龐一點一點刻進心頭,被逼到這般境地,侵入坤輿界以來還是第一次。

原本以為她不過是空有一把利劍,不足為懼,沒想到她短時間內能想出這般的戰術。

萬佛宗還有這般的人物,他看走眼了。

他仰頭看向浮在空中的和光,哼笑一聲,“投降?癡人說夢!”

不過一把厲害點的劍罷了,還能殺了他不成?坤輿界有這般厲害的利劍,他怎麽沒聽說過?為什麽不早日拿出來對付天魔,要藏在區區一個元嬰修士手中?

魔主大手一揮,身後迸發出騰騰的黑霧,魚蝦翻著肚皮浮出水面,河底的水草一瞬之間枯萎化灰,樹海的鳳火被精純的魔氣刺激,燃燒著更猛烈了。

“來吧,讓我見識見識你的劍,到底能不能殺死我?”

魔主不認為這把劍能殺死他,但他覺得這把劍有問題,他必須在此折斷它,不能讓它落入修為更高的修士手中。

一想到無雙劍可能落入劍修大能手中,他心中竟然陡然生出一股驚懼。

她深吸一口氣,高高地舉起無雙劍,一抹藍光漂浮在劍身,沿著劍身向上爬,爬到劍尖時,猛地一躍,飛速沖破籠子頂端的水柱,直沖雲霄,一層層刺穿黑沈沈的烏雲,朝著太陽奮勇而去。

劍光捅破了黑雲的阻擋,烏雲迅猛地逃散開來,露出後方的紅日。

天光大亮!

如同一道光柱直沖上天,無雙劍說出他的要求,天道說:允。

刺眼的陽光傾倒下來,魔主不禁瞇起眼睛,他看到無雙劍的劍尖閃過一道流光,劍身的紋路一寸寸分明,一尺尺壓下來。

劈山斷海的氣勢居高臨下地直沖他而來。

明明已經愈合,身體中間卻劇烈地疼痛起來,原來身體早已記住那刻骨銘心的疼痛嗎?

四周所有的光如潮水般傾退而去,景色化為一片虛無,他的眼裏只剩下蔚藍色的光芒。

整個世界,只剩下他和那把劍。

擋不可擋

逃無可逃!

他會輸。

劍勢已到眼前,他心中陡然升騰出這一股直覺。心頭跳得極快,快要剝離身體跳出來一般,手指頭都忍不住蜷縮起來,魔氣像是控制不住一般,一絲一絲從指尖洩露。

以他的經歷來看,大概這就是恐懼,來自心底深處的顫栗,與理性背道而馳的臣服。

他大吼一聲,瀉出全身的魔氣,凝聚成一面屏障,傾盡全力想要擋住這一道劍勢。

哢嚓哢嚓,黑色的屏障一點點碎裂,蔚藍色的劍光傾瀉下來,渾身的魔氣暴躁地沸騰,而後在劍勢下一寸寸萎縮逃離,光光留下他直面劍勢。

蔚藍色的光芒擠入他的眼裏,登時侵占了整個視野,一點一點地灼燒著他。

就好像他藏身在寬廣的大海裏,夜幕下的大海是他的世界,然而早晨終究到來,光明終究落下。天色微明,第一縷陽光在海面上,他被迫往深海沈去,避開陽光的鋒芒。

太陽越升越高,刺眼的陽光一寸寸擠進海水裏,一尺尺、一丈丈往下延伸,侵據了整片大海。

他逃無可逃,眼裏的最後一幕就是那一抹深沈的蔚藍色。

意識漸漸模糊,他不由得思考,自己究竟是怎麽落到這個地步?

和尚的囚籠困住了他,無雙劍的鋒利斬斷了他。

兩者缺一不可,然他倒黴地同時撞到了兩者。

天運,沒有站在他這一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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